我从《解放日报》发表的彭德倩先生的文章中得知，复旦大学自主招生面试时,一位女同学遇到难题：“《西游记》里，玉皇大帝和如来佛，谁大？”据说，这位女同学提出自己的疑惑：“怎么面试会问出这样的‘无厘头’问题？”还有“不少考生对这个问题显得手足无措”。倒是作者事后“与多位参加面试的专家交流”，引发了“教授们的热烈讨论”，给出了“好多种答案”。文章结尾时说：“每个人不妨都来想一想：《西游记》里的玉皇大帝和如来佛，谁大？你有你的答案了吗？”

算是对作者提议的一种回应吧，我想就这个问题，谈谈自己的看法。

我认为首先要弄清楚的，是这个问题问的到底是什么。“谁大”二字过于空泛，仅从字面上说，可以有多种理解。比如说，谁的年纪大，谁的个子大，谁的力气大，谁的本事大，谁的法术大，谁的魅力大，谁的名气大，谁的影响大，等等。这个问题问的“谁大”，大概都不在这些方面。从这个角度说，那些专家给出的“好多种答案”，也有点“无厘头”。比如说，有教授给出的答案：“玉皇大帝是道教的，如来佛是佛教的，学生可以回答‘没有可比性’”。那么，我们就按教授的思路，只说道教的玉帝与佛教的如来，何以就“没有可比性”？比如说，有教授给出的答案：“尽管前者是‘天上最大的官’，但他对孙大圣没辙，还是得邀请后者出马，所以也难说谁大谁小”。然而，“天上最大的官”，说的是权位之“大”，能够翻个手掌就将孙大圣压在五台山下，而且一压就是500年，说的是法力之“大”，此二者才叫“没有可比性”。看来，彭先生所说的专家，也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的确切含义。

以我之见，《西游记》里面的玉皇大帝，乃是“天庭”的至尊，在“天庭”有至高无上的地位；《西游记》里面的如来，乃是佛教的始祖，在“西天”也可算至高无上。“玉皇大帝和如来佛谁大”这个问题，倒是有点像上世纪70年代末期，某县委书记提出的“县委大还是法院大”，也有点像上世纪80年代中期，实行厂长（或校长）负责制之时冒出来的“书记大还是厂长（或校长）大”，甚至还有点像禹作敏当上全国政协委员后，向别人打听，是人大代表大，还是政协委员大——这是1989年早春，我在天津大丘庄听禹作敏亲口说的。凡此种种，比的其实是权位，说得形象一点，出场时谁先谁后以谁为首，落座后谁右谁左由谁居中；说得实在一些，则是谁说的话管用，谁有最后拍板权。即使没有“可比性”的，诸如著名学者与行政长官之间，也可由官衔作为“一般等价物”，使之具有“可比性”。不是有学部委员相当于副省（部）级的说法吗？此类问题，至今仍会隐隐约约地或时明时暗地冒出来。比如说，哪个学校搞校庆，主席台上怎么坐，见报名单怎么排，碰到“玉皇大帝和如来佛谁大”，比汇率的折算麻烦多了，往往使人费尽心机。

彭德倩先生是认为复旦大学自主招生时的这个面试题出得不错的，因为它没有标准答案，可以培养学生的发散性思维，让学生自由发挥。或许有这种种优点罢，但我感到，这种“发散性思维”或“自由发挥”，被这个太具中国特色的框子给框住了，如果学生的“发散性思维”总在这个“谁大”的框子里发挥，恐怕有害无益，“自由”不到哪里去的。那个女同学认为这个问题“无厘头”不无道理。“怎么会”也问得很好。“谁大”之间大有讲究，“无厘头”的问题，岂是无缘无故地冒出来的？（福建日报）